一 盛夏,在夜晚十二点,不,要更晚些,海边重新属于当地居民。这时候,潮水退去很远,沙滩上满是待抚平的小窝窝,一片片礁石恢复天然肌理,在月亮下白得发光。太阳伞合了起来,拖着一只只瘦高影子,浓浓淡淡,默默仁立。看海的游客,摆摊的商贩,还有喋喋不休的鸥鸟,都躲进黑暗里睡觉去了。这晚,我躺在沙滩上,等待阿舟和那个名字叫孟依妮的南方小妞出现。 白天,阿舟带孟依妮乘游艇出游,还有我。海风吹打着,把我额前所
九月底,在城市的一头,穿过大片油绿的田地和一些悄无声息、冷冰冰的空房子,露天的铁轨上行驶过一辆短短的列车。 这是开往市区的地铁,共有八节车厢。 通常来说,它在黑默的地下行驶,当建筑物不再绵延不绝、而土地看上去广阔无琅时,它就来到光亮的地面上。周日下午四点,它几乎空空荡荡,金色的阳光洒满玻璃窗,一条并行的小河流一路护送着它低沉的、有节奏的单调的鸣响。 从车站里走出一小股人流,他们离开站厅冰凉的
最近,我总是做梦。有时候,我会梦到小时候,我斜挎着背包,站在校门口等候父亲。伙伴们三五成群,快乐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只有我,孤单一人。有时候,我会梦到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多年未见,他们跨越时间和空间再次出现,一个个却不认识我了。有时候,我则出现在一家旅馆大厅。电梯坏了,我要徒步爬到顶楼,可将要爬上最后一层时,宽敞、安全的楼梯消失了,一段陡峭、狭窄的斜长木板出现。我恐高,怎么也不敢上去。 这些梦大多与
一 一包汤是酒楼的名称。之所以叫一包汤,是因为这儿的灌汤小笼包很有特色,挑选猪腹部的五花肉剁细,和以葱姜与十三香熬成糊状,放进冰柜变成肉冻,再用肉冻做馅,上火蒸五至八分钟便可出笼。每笼有5只,买上一笼,将筷子轻轻地戳破薄薄的皮儿,小心吮吸汤汁,然后连皮带汤一口吃完,那味儿,没得说。 陈东成自个儿取出一笼汤包,不急着吃,让汤包自然降温,以免烫伤嘴唇。顾客大都叫上一碗牛肉粉,再加一小笼汤包,就够了
一 霍克斯走过世纪广场的时候,正值晚高峰。在声嘶力竭的蝉鸣中,他突然听到对话。起初,对话声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人流中细若蚊蝇;随着霍克斯供血不足的大脑阵阵晕眩,俗世的喧嚣渐行渐远,对话声真切得像漫天噪音的收音机终于锁住一个频道。 是两只蝉在对话。雄蝉声音低沉,瓮声瓮气:“说你多少回了,画的都不是你了!狗怪,上帝赐你一张脸,非要自己再造一张!”雌蝉娇嗔着顶腔儿:“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你不
一条家属院内侧的小巷子里支满了花圈,比先前那次的阵仗明显小了许多。这回是爱娣阿姨去世了,整栋楼的人都松了口气,大家都换上一副哀伤的面孔涌进她满是杂物的房子里。 与大家印象里的光景已经完全不同了。以前,这间坐北朝南、三个阳面大卧室的房子里干净整洁,墙上装着考究的法式石膏线条,就连屋顶上也做了繁复的雕花设计。客厅里的一排实木沙发被整张素色亚麻单子罩着,熨平捋直,看不见一丝褶痕,彰显着女主人的生活技巧
在临沂华东革命烈士陵园的苍松翠柏之间,有一座独特的六面亭柱形双英烈士墓,长眠着一对血洒沂蒙的革命伉俪,墓碑正面为谷牧所题“陈明、辛锐烈士之墓”。 辛锐,原名辛淑荷,1918年生于大明湖畔的名门望族“辛公馆”。祖父辛铸九,清末举人,曾任益都师范校长、峰县县长、山东省参议员、山东省立图书馆馆长、山东红十字会会长、济南商会会长,先后创办经文绸缎庄、裕兴化工厂、仁丰纱厂和惠丰面粉公司,是省城著名民主人士
主力师几位首长走出师部,骑上战马,一抖缰绳,“嚼嚼”的马蹄声踏碎冬月,震雪成齏。此时,夜来千障暗,一曙万重青的蒙山主峰挡住了北来的寒气,人行山谷间,似有冬去春来之感。在他们身后,师直属机关教导员梁枫秋和几名警卫员快马随行。然而,战马驰出山谷,温度明显变化,山路积雪寒气渐重,时值隆冬,天上阴云密布,朔风骤紧,不大会儿,纷纷扬扬下起了雪。他们顶着风雪,慢走一阵,紧跑一阵,边走边聊着。雪越下越大,鸣呜的
大年夜 吃过晚饭的人陆续到来,先到天地棚子去给天地牌位磕头,然后到挂着家堂轴子摆着列祖列宗牌位的房间里作揖磕头后,或蹲着或坐着拉呱,一直到天亮,俗话叫熬五更。 今年来的人多了一个程序,就是都对着土炕上主人次子刘曰疆的牌位磕头,他是5月14日在日伪军的偷袭中牺牲的。沂蒙当地风俗,是去世不超过三年的要在自家小家堂供奉,满三年后才转入大家堂,添个位置,加个小蛊、筷子。但今年大家堂请在家中,二儿子的牌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安好、健在?但当年他们不顾年迈体弱,或满眼豪情,或激奋难抑,或声音暗哑、目光却坚定执着地给我讲述、还原他们“背负民族的希望…从不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的战火青春故事的情景,早已如汉白玉浮雕一样清晰如昨地定格在我心灵的胶片上,成为我终生难忘、常想常新的最美、最珍贵的人生宝藏和“勿忘国耻,勠力前行”的基石之一。 十余年的军事新闻工作,让我有幸能聆听到数十位老红军、老八路军
弹孔墙 (组诗)
硬骨与精神 (组诗)
1 山不高,只有六十米,看过去,还是把天给拉低了,也把人、树木和房屋都比了下去。 含山是我们这一带唯一的山。我们一望无际,习惯了大平原的宽阔,山在这里是个变数,是我与小伙伴需要仰望的一个奇迹。 推开我家的北窗,远处的那座山就站了出来。地平之上,一个大高坡,晴空万里时,能看到山顶上那棵造型古怪的树,像只公鸡,单腿站立。树旁是古塔,塔只有一半,上半截被毁了。直直的,像个坚强的残疾人。遇上阴雨天,
一 童年记忆如早春朝雾,迷蒙而轻柔,丝丝缕缕裹住了我的心。 每逢星期一的清晨,我醒得格外早,心中总揣着一份沉甸甸的庄重。窗外天色尚暗,我已然起身,对着镜子整肃起红领巾,仔细抚平那每一处皱褶,仿佛那不是一条红布,而是系着整个天空的朝霞。外婆此时亦已起身,灶上小锅咕嘟着温热的羊奶,奶香在薄雾未散的空气中弥漫开来。我匆匆饮下,奶香滑过喉咙,暖意便蔓延开来,像一道无声的祝福,护我走向通往学校的道路——
初秋,已是农历的7月中旬,秋后加一伏。空气里充斥着炽热的蝉鸣声。更让人心情烦躁不安。这天,我们走进了,邂逅了5株生长了2800年的银杏树。银杏树在文殊寺的正殿门前,5株大树茂密的枝叶覆盖了整个寺庙的天空。寺内是阴凉的,阴凉得仿佛与外界是两个世界,两重天。山路十八弯。进山的风也是清凉的,山叠着山,路就在山的皱褶里蜿蜒伸向前方,有的地方路很陡,一上一下像坐过山车。胆小的司机望着高耸眼前的陡坡,腿肚子都
大地之上,有路如脉。成渝古道蜿蜒,青石板上商队的蹄痕犹在,仿佛仍能听见茶马铃铎穿透时光的清响;赣北瑶里矿场的陡峭山径,则如大地袒露的掌纹,矿脉深嵌,拾级而上,矿工孤灯的微光便悄然照亮了矿石中沉眠的亘古岁月;巴渝丰盛古场的深巷,百姓烟火的咸涩已沁入石阶肌理,斑驳的旗幡下,依稀回荡着昔日市廛的鼎沸人声。 这些古道与古场,绝非仅仅是地理的连线,它们是先民以血肉、汗水与坚韧意志,在山河版图上凿刻下的不朽
当牧羊人老巴岱频繁地梦到巴图,他知道他们俩见面的时间临近了。 1 老人从梦中醒来,暖和的被窝里露出核桃皮似的脸,一双枣核眼半睁半眯着随着老妻阿力同的双手移动,阿力同举起长木棍,颤巍巍挑开蒙古拱顶中央的毡盖,霎时,玫瑰色的晨光洒进蒙古包,映亮了阿力同满月似的大脸盘,而大脑还未完全清醒,依旧在昨晚的梦境里飄浮。 梦里,五岁的巴岱和巴特依偎在被窝里,柔毛包裹着一团暖肉,巴岱感觉到它均匀细微的呼吸。
当宏大驶过微渺 空谷之中,自有回响,那是寂静时记忆的喧哗与躁动。凯西想,尽管她的文字覆盖着茫茫的英格兰平原,但她真正的故事却开始于她停笔的地方。在那里,所有跋涉已久的过往的碎片都将从四面八方倾泻过来,像儿时在黑尔舍姆的磅礴的大雨。而她闭上眼晴想象着,她人生中失去的一切:恋人、好友、梦想与大半的生命,也能随着雨水一同冲刷上来、翻涌上来。 长篇小说《莫失莫忘》以克隆人凯西的视角讲述了一个有关克隆人
问鲸 我问鲸:山中落果,树下虫鸣为什么越过山丘还是看不到萝藦轻舞,白羽慢飞我问鲸:岁月漫长又短暂一个人怎样才算过完圆满的一生如果执笔写下一别两宽陇间豆花是不是应永不相见 我继续问啊:落叶会不会痛恨瞎了眼的光阴一片海,该怎样衡量悲伤的大小鲸并不回答,它摆动着身体向远处游去身后,波光闪动仿佛银河繁星 野漆树 蟋蟀草有着无节制的繁育,在黎明乡的皇天后土,它们占据了大半个坡地 作为参照物,一棵旷
大海正在孕育 (组诗)
捧起一抹沉雪 (组诗)
大海和山峦获得了永生 却不发一言。而我走了很多的地方 看了很多的风景,爱着雨滴 也爱着起火的湿木。小心翼翼地躲避着 人间无法摆脱的祸患,也期盼 为我预设的十面埋伏,在远方无踪 看上去没有生命体征的事物 寂然不语,痛苦和快乐,也不为人知 这些沉默的恒久者,凝视着寂寥的天空 至死不渝地爱着微咸的海湾 和头顶上方那蔚蓝的无限伸展 正如我,拥着一些易逝的爱 和岌岌可危的美满,度过了
“彗星出 鲸鱼死” 我虽不敢断言大风: 吹塌了天体吹漏了大海 但当我 看到机场那被吹破的 一排排 防鸟网 顿然心宽: 这几只春天新生的 绿头湖鸭 可以无需 磁力引航,自由飞到 对面的王庄 不语者 夜晚。天空不睡群星也不睡 或许还有宇宙深处,蒙着面的 不语者也没睡 而大家也都不因 失眠而懊丧 都很清楚即使在醒着的 大白天 也一样无所事事 不语者。有熄灭任
短诗
1 娄焕文在睡梦中,听到猪在叫,像喘息的老牛,又像是一群红鲤鱼,哗啦、哗啦,在湖面上翻飞。他被这个奇怪的梦惊醒之后,半响不语。有种不祥,像狐狸的胡须一样,正慢慢向他靠近。一群野鸭子从村子上空飞过,叫声比往常沙哑难听。他翻身起床,披了件夹克上衣,走出屋门。不出娄焕文所料,还没走二十步,他看见养猪场的后墙,被人掏了个洞。 他骂了一句,快步走过去。洞口不算小,一个大人躬着腰能钻进去。洞的位置是一间猪
初夏,我来到天山南麓霍拉山脚下的无人区。 茫茫的戈壁滩上砾石覆盖着砾石,均匀而整齐地铺向遥远的地平线,那是我目光无法到达的地方,袒露着灰扑扑的辽阔的沧桑。 一连几天,我在戈壁上散步,试图寻找一些属于夏天的气息,比如,一两簇浓绿的小草,紫色或粉色的野花,一巴掌为我遮挡阳光的树荫,高鼻深目的牧羊人和他洁白的羊群…我充满信心一次又一次从勘探队营地出发,却总是被大风拦路警告一一别再往前走了,这里没有你
当我再次集中读到诗人于海棠的诗,已是七年后她新近出版的这本诗集《微甜》了。为何要取名《微甜》?我想了很久。通过对诗集整整200首的认真阅读,我们发现,诗人所着力感知、把握和表达的,正是一种难得的诗的分寸感。这种分寸感,具体到文本,就是将情感、思绪、修辞、表达,忠实于内心又经过写作的外溢,获得一种情感与语词的平衡。正如诗人陈先发先生所指出的,“于海棠诗中有一种基调舒缓、颇为动人的厚朴温良气质”以及“